Tuesday 2 August 2011

《今天,天晴》第二章:从天而降的依靠。

  《今天,天晴》第二章:从天而降的依靠。
  湘芋醒来的时候,夜已深。
  她感受到背部下软绵绵的床垫,看见窗外幽深的夜幕中高挂着一轮明亮皎月的刹那间,她发现自己如今并不在自己的房里,可是这个陌生的房间却有着和她房间一模一样的窗户,一眼就能望见月亮的小小天地。
  湘芋仔细打量这间房间的家私摆设以及设计,墙壁被粉刷成一片蓝白交集的天空,只要没有家俱遮掩的墙壁都会看见青翠草地和一簇簇绽放得亮丽无比的郁金香。
  如此温馨的卧室设计是湘芋第一次目睹的,身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她的心情亦变得平定,她坐直身子靠在床头,因为警惕而紧绷的身心才缓缓舒解下来。
  湘芋深深吸住气,再将它吐出来。
  这样子,心里好受许多了。
  现在的她无依无靠,只身一人离家出走,目的是为了证明她的才华和梦想,想要有所作为以作家的梦想之路来达及成功。
  湘芋双手抱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可是此刻的她步伐变得凌乱无助,完全不知该从何起步。
  她想摆脱傀儡的生活;她想要独立自主;她想要获得自由……
  从今以后生活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与现实的残酷抗抖,所以她绝对不可以为了一点小事而变得懦弱。
  门把转动的声音轻轻响起,意味着来者深怕惊醒正在房内休养的少女的小心翼翼。
  湘芋听见动静便从沉思中拉回思绪,扭头看向房门处,一个挺拔的身影随即出现,视线恰好迎上一双澄澈的眼眸。
  洗完澡不久的朴盛夏见湘芋依然沉睡着,便决定到厨房去给她褒汤,现在打算回到房间看看想芋到底醒了没,在他发现床上屈腿而坐的少女清醒之后,他一脸欣喜地加快脚步走到她的身边慰问道:你终于醒过来了。有感觉好一点吗?
  湘芋眨巴着双眼,无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张笑容温暖的少年在床沿缓缓坐下,愣神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盛夏?我……嗯,好多了。
  原来刚才在她昏过去的那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人真的是朴盛夏,然而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难道说这里就是朴盛夏的家?
  是吗?
  盛夏不放心地反问她,伸手轻轻覆上湘芋的额头测测她的温度再与自己的温度做比较,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幸好烧都退了。接着他又像个哥哥一样板起脸认真坦言: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淋过雨后浑身发冷又颤抖得很厉害?幸好莉莉阿姨刚好在我们家留下来吃晚餐才能及时照顾你,当她看见我带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回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呢。
  经盛夏这么一说,湘芋垂下头不知该往脸上摆什么表情才好,想到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麻烦到别人她就很内疚,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涩,发出的声音还带点重重的鼻音,对不起,给你和你的家人添麻烦了。
  发现到湘芋双眼盈满泪水的忧愁样子,盛夏一着急起来说话语气就加快许多不停解释着:啊啊,你别道歉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沦落成这样,不过我没办法对一个人见死不救啦,你又是一个女孩子,叫我怎么忍心抛下你不管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傻呼呼的盛夏有些可爱,他真的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哦。这么想着,湘芋就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盛夏见湘芋总算不再愁眉苦脸的,心头大石也就放下了,但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何湘芋的情绪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大的转变,于是无奈问道:喂,我有这么好笑吗?
  抱歉,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湘芋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刚刚垂下的头又猛然抬起,眼神紧张看向盛夏质问:是谁替我换了衣服?
  她记得跑出家里之后的那段时间她都穿着校服啊,还有她很重要的书包,绝对不可以弄丢的!
  盛夏刚刚放松的心情忽然又紧绷起来,面对这样直接的湘芋他真的有点不知所措,尤其是迎上湘芋那对质问般的眸光时更觉得房间的氧气忽然减少了许多,呃,你、你不要、不要激动,这个,其实、其实是莉莉阿姨替你换的。
  湘芋才获得令她安心的一个答案,完全不容盛夏有喘息的机会下一秒又立即追问:那么我的书包呢?
  你的书包有点湿了,我把里面的文具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将书包拎去烘干了。
  太好了……真的非常谢谢你。如果不是遇见你,我想现在的我……”
  现在就是已经遇见了,所以就别再想如果不如果的事了。盛夏朝湘芋露出一个包容的微笑,脑里迅速闪过前几分钟的记忆便对她交代着,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在厨房褒了一碗姜汤应该好了,我去端上来给你。
  盛夏走出房间关上门后,房里又恢复一阵宁静。
  对于盛夏拯救她的恩情,湘芋真的感激不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还他这个人情。
  现在的她孤身一人,没有一个避风港、没有一个可以倾诉自己的苦衷的对象、没有一个起步之地,生活节奏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一片混乱。
  身无分文的她对自己简直无能为力,如今她才发现原来抛弃林家千金这个头衔、这个身份的代价不仅仅是靠自己的意气用事就能如此轻易付出的。
  她需要的是更多的勇气!
  湘芋并没乖乖留在房间里等待盛夏回来,反而自行主义下床走出房间。
  小心翼翼地走下狭窄的阶梯,湘芋站在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角度打量这栋屋子。
  以褐色为主题的壁纸,墙角安静伫立着一座古典钟,时针正指向凌晨一点钟。
  站在楼梯口的湘芋环视四周好一会儿,视线偶然落在一架白色的三角琴,没多久她的瞳孔渐渐缩大,在心底惊呼道:这里不是甜馨小屋吗?
  难怪昨天她来过这里时发现柜台后的阶梯却不知道第二层楼的用处,原来这一家甜点店铺其实是一栋能够住人的屋子啊。
  在四周都沉陷于深夜的静谧,一阵潺潺流水声显得清晰悦耳,仿佛那是水仙所编织出来的一个水灵世界,是仙界独有的天籁之音那般幽静美好。
  湘芋仿佛着了魔一般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出大门,她踩着轻盈的步伐朝后院走去,仿佛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引起水精灵的注意一样而破坏它们继续弹奏出和谐美妙的音乐。
  接下来映入视线的是一座喷泉所喷射出来的水花,亮丽的水花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一颗颗稀奇珍贵的水晶一样,透明色的液体因为冲击力而不停地向上喷涌,然后它们形成一颗颗水珠往外跳跃再落入青翠的草地上。
  湘芋慢慢向喷泉走近,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感受水的冰凉,她想要抓紧那些水珠将其珍藏在手心里,尽管她知道水会从指缝中流逝而去。
  就好像现在的她一样,今晚她或许暂且逃离了林家的限制,但是她不能保证明天爸爸不会强行将她带回家,到那个时候的话她真的就和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毫无自由可言了。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想尽办法逃脱,只要自己的亲人没有成全她的一天,她的心魔永远都在;她的冷淡永远都在,她终究是林家林暝的女儿,是无法从束缚中得以解脱的傀儡。
  在和我玩躲猫猫吗?
  清脆的嗓音自后方响起,湘芋不禁受惊般迅速缩回那只浸泡在水花里的手,回首一看发现朴盛夏微眯起眼睛挂着一张温文的笑容看着她。
  我,我才没有呢。
  湘芋羞怯地否认,她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有点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只是每一次在她独自一人卸下防备心的那一刻,盛夏总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身旁惊扰她孤独的世界。
  晚上确实很适合乘凉,不过你总该为自己想想吧?盛夏渐渐收敛嘴角边的微笑,眉头微微皱起继续道:我听莉莉阿姨说了,她说你的体质是属于先天性虚弱,而且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着凉,否则会引来许多身体的不适。
  湘芋首先一惊,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外人都会如此关心自己的健康状态,但是当她的脑海忽然闪过父亲对她的冷眼旁观后,瞳孔渐渐失去感动的暖意,仿佛有一层薄雾将真实的她与世隔绝一样。
  盛夏一直都很在意湘芋这个女孩,而且一向来观察力很强的他其实从湘芋的眸子里注意到了如此细微的反应,只是他不选择将真实的她赤裸裸的展现出来,因为他知道湘芋其实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女孩。
  盛夏在心底恳求湘芋会知道自己的心意,却又害怕这样的自己只会让她对自己更畏惧,他叹了声气才缓缓表达:湘芋,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爱护自己,我不希望看见你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折磨自己。这样做的话,任谁都不会感到开心的,尽管是那些由衷关心你的人还是你自己。
  这一句话无意中点燃了湘芋心中那把悲伤的小火焰,她的情绪忽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她才不屑谁会真正去关心她的存在,因为在她的眼里大人都是虚伪的伪装者,他们都只是虚情假意地为了博取另一个人的欢喜而在那里假惺惺。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冷不防地,湘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湘芋……”
  盛夏知晓自己说错了什么激怒她心里不安的话,连忙想要争取解释的机会,但是他的呼唤却被湘芋直直打断,谢谢你今晚帮了我给我一个栖息之地,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康复了,而且雨也停了,所以我马上就走。
  眼见湘芋转身就与自己擦肩而过,盛夏焦急起来就不由自主拉住她的手,双眼盛满灼热的迫切问:湘芋!你为什么要这样?
  湘芋完全意想不到盛夏会如此大胆阻止她的离去,她停下脚步侧身打量盛夏此刻的表情,耳边还回荡着刚刚盛夏的那番话,心房仿佛有一巨把大的铁锤敲击着她的心脏一样令她无法喘息,于是她歇斯底里地喊出声来:我为什么要这样?那为什么你不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盛夏亲眼目睹湘芋处于失控的边缘时他的心脏不由抽紧,拉着湘芋的那只手从渐渐加大力度再缓缓松开,低垂下来的眼睑使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双神里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半晌后嘴角艰难地移动了一下,几个字眼才僵硬地从嘴里流泻:如果你坚持要走,至少留到明天早上再走……好吗?
  如此低声下气,再三留住她的盛夏不禁让湘芋有几分心动,她愣在原地的同时意识到了盛夏不是给予她伤害的人,而她却因为自己曾经受伤的心灵而对他有所防备及无情,在她陷入混乱之际的无助状态时是盛夏给她一个安定的心让她休养,说到底她因为激动怪错好人了。
  ……我答应你。湘芋的低声下气透露着些许愧疚,眼睑悄然垂下的她,声音低沉得仿佛哭累了一般毫无生气。
  他们俩人谁都没再开口,湘芋为了逃离这种尴尬又内疚的气氛,丝毫没有勇气转过头注视盛夏此刻面上的表情,她害怕盛夏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神会让她不知觉变得脆弱起来。
  她轻轻挣开那只被拽住的手,小跑着离开后院回到那个画满初夏阳光及花朵灿烂的房间,这一个夜晚,无论是坐在床上的少女还是躺在沙发上的少年都开始失眠了。

  待第二天的阳光初升的那一刻,湘芋已经穿回自己的校服,背着书包放轻脚步走下楼。
  晨阳暖暖洒在庭院的草地上,透明的薄雾仿佛被披上一层金灿灿的衣裳一样,室内里充斥着安详宁静的气氛,早晨的空气清清爽爽的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湘芋原本就打算不告而别地离开这个地方,自从凌晨里她和盛夏之间发生了如此一场尴尬的拉扯后,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抬起头面对盛夏,因为她没有办法在盛夏的视线里大大方方走出这个地方。
  在湘芋欲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她发现了沉睡在沙发上的盛夏。
  那顶栗色头发之下的是一张眉锁紧皱着的精致五官,覆盖着的眼皮不安地颤动两下,表情看上去并不怎么安然。
  他,难道在经历一场可怕的梦吗?
  一个妖娆的身影缓缓蹲下,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不由自主伸向前方,微微颤抖的手犹豫几分后还是轻轻抚摸着少年的眉宇间,试图替他舒缓紧绷的神情。
  这样的举动持续了几秒钟后,湘芋猛然从中聚集的视线抽离自己,对于自己的这般举动她无法找出适当的理由来解释,百思不解的她抿了抿唇,再抬起视线的时候眼神已经多了一份决然。
  她必须离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她去进行,所以她不可以气馁地就此宣告放弃,为了证明她的梦想她必须勇敢地向前进。
  甜馨小屋在湘芋离开的视线下渐渐变得迷蒙然后消失,她现在第一项必须做的事情就是解决住宿。
  由于昨天离开家里都没带走手机的缘故,湘芋只好依靠笔记本里所记录着的馨敏家的地址去寻找她正确的住宅方向。
  身无分文的她连最普遍的巴士服务都没办法乘搭,唯独利用自身的步行本能来抵达目的地。
  早晨十点钟,烈日高挂蓝天,天空澄静得毫无一丝杂质,就连常见的浮云都躲了起来,没有云朵遮掩着强烈的光线的天气实在燥热。
  湘芋根本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么抵达馨敏的家门口的,因为她连续走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才来到笔记本上所写着的地址,而汗水早已将衣背打湿。
  站在这一间简单干净的单层排屋外,湘芋再次认真将笔记本上的门牌号以及眼前这栋屋子的门牌号做了确认的对比之后,深吸一口气才摁下门铃。
  这里真的是馨敏的家吗?湘芋不禁在心底发出疑问。
  湘芋从来没听过馨敏提起自家的经济状况,不过偶尔跟馨敏出去吃喝玩乐的时候她的打扮虽然不失潮流的时尚感,但是她并不怎么花费在昂贵的食物和用品,跟她相处过的人会发现她其实是个非常省吃俭用却不是吝啬的女孩。
  大约等待了两分钟多,终于有个人影推开玻璃门从屋里走出来探个究竟。
  请问找哪位?走出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削尖的脸型看上去有点苍老,鬓发上有若隐若现的斑白,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丝不怎么和善的冷淡。
  在那位妇女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之下,湘芋顿感非常不自在却依然鼓起勇气想确认自己是否找对地方,于是她吞吞吐吐道:伯母您好,我想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郑馨敏的女孩?
  馨敏?妇女挑挑眉试探性地说,仿佛在自问又像是在反问,在一番思考后她终于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道:你一定是她的好朋友湘芋吧?可是今天是周末啊,你怎么会穿着一身校服呢?
  真的找对了!
  不过等等,伯母怎么会知道?
  对于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湘芋并不想随随便便就向任何人透露,因此她报以微笑问出心中的疑惑以转移话题,不好意思,伯母您怎么知道我就是湘芋呢?
  哎呀我们家小敏不喜欢随便交朋友的,她更加不喜欢把自己住的地方告诉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同学,这是她的怪癖啦。伯母再次打量我又继续解释:我看你穿着跟我们小敏一样的制服,又知道我们家的住址,我猜你一定是她口中每次提及的湘芋吧。
  依我看,我的馨敏在学校的人缘太差了所以才会只有林湘芋一个朋友而已吧。
  这时候湘芋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侧过身子一看她惊讶发现对方竟然是许智晨!
  许智晨身穿一件浅粉色的T恤,一条红色围巾松垮地围绕在颈肩上,下半身是黑褐色格子长管裤搭配着一双干净洁白的NIKE球鞋,阳光暖暖洒在他那头乌黑的发丝同时照耀着轮廓深刻的五官,浑身散发出阳光男孩的明媚气息。
  许智晨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馨敏的母亲一看见许智晨,态度立即有很大的转变,她上前握起许智晨的手边楚楚可怜地哀求着:阿晨你回来得正好,赶快去叫醒敏儿吧,她赖床的习惯我都快受不了了,从小到大只有你可以搞定她让她第一时间起床啊。
  阿姨你放心啦,我这就去叫她起身。许智晨只是简简单单安慰了伯母一声,便拎着刚买回来的早餐走进庭院。
  许智晨才踏入玄关,一个匆忙的人影迅速跑出来,妈我不等那只乌龟买早餐回来了啦,我有急事要找出门湘芋!,结果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不慎跟许智晨撞了个正着。
  跌坐在地上的馨敏样子狼狈不堪,丝袜都未穿好的她只顾着鼻子的疼痛感猛然抬起头边揉着鼻头朝许智晨嚷道:呜哇!痛痛痛!超级无敌大笨蛋许智晨你干什么挡在门口啦!让开啦我有急事要出去……”
  许智晨并没湘芋预想中的会和馨敏争吵起来,反而轻叹声气蹲下身子无奈扶起她道:你的样子虽然变了不少,但是急躁的脾气还是没有改呢。湘芋的每一件事情就让你那么紧张吗?
  听见他那种怪里怪气的语气她不禁疑惑般皱起眉头,什么跟什么呀?湘芋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紧张啦!听说她离家出走还失踪了,我能不担心吗?她那么柔弱那么文静,万一她被欺负怎么办?
  不容馨敏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许智晨又逼近她直问:如果是我出事情了你会像现在这样紧张我吗?
  他们俩之间到底正在上演着偶像剧里的哪一个片段啊?还有许智晨刻意拉近自己与馨敏的距离而说了这种话,是否在意味着他的心里渴望着自己能够被馨敏关怀呢?
  站在门口的陈妈终于看不下去这样混乱又丢人现眼的场面,立即大吼出声:郑馨敏,你跌坐在地上自己屁股疼也就罢了,双腿张得那么大你是怕没人看见你今天穿的是粉白色蕾丝边草莓图案的内裤吗?
  听见自己的母亲不留情面大声说出这种尴尬的私事,馨敏的脸颊腾地变得通红,恼羞成怒的她一味将错误怪到许智晨的身上甚至把他搡开,呃,都是这个家伙害我跌倒的啦!
  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裙子,馨敏头也不回地忿忿与许智晨擦身而过,才刚迈出的步伐在她的视线落到湘芋的身上时下意识停下,所有的动作刹时停顿下来,只有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眸不断眨巴着。
  忽然全场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移到湘芋的身上去,此刻的湘芋并无心理会那么多,她只是淡默迎接他人疑惑的目光,随后却一脸认真地馨敏说:馨敏,我有事需要你的帮忙。

  中午十二点,馨敏家。
  越来越炎热的天气极度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即使心再怎么静始终都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令人平心静气的凉意。
  尤其是此刻坐在床沿的馨敏更是抵不过心底熊熊燃烧着的那团愤怒烈火,因为原本只属于俩个女孩谈心的空间忽然被一位异性硬闯进来,馨敏的容忍度几乎已经压抑到最高点了。
  许智晨你到底是想怎样?赖在我家吃喝拉撒,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可是你现在连我的事情都想要插手了吗?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倚门而坐的许智晨面对馨敏的大吼大叫不以为然,一脸无关痛痒地说出与他的表情相反的话,没怎样啊,我认为你们女孩子最容易做出冲动又不理智的决定,所以我才决定留下来充当你们的辅导师。
  馨敏先是闷哼一声,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容缓缓爬下床向许智晨靠近,眯起眼睛怪里怪气地说:我看你去台湾这几年肯定是被那些喜欢讨论八卦的少女给影响了,接着她一伸手就往许智晨的双颊随心所欲地捏,现在脸皮竟然可以厚成这种程度?看我把你的厚脸皮捏成煎饼!
  许智晨完全没有意料到馨敏会使出这种手段,当他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到他的身上时已经太迟了,痛得惊呼出声的他猛然用力从馨敏的折磨抽离自己。
  坐在椅子上的湘芋目睹这样的情形忽然不知所措,自从许智晨回来以后她对馨敏的印象不断地在产生改变,尤其是她的脾气上的新发现更让湘芋觉得震惊不已。
  馨敏,算了吧,反正许智晨和你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我不介意他了解一下我的状况。
  听见湘芋终于开口了,馨敏立刻机警转过头去注视着湘芋脸上表情的每一个变化,看见湘芋低垂着脑袋一脸迷茫失落的样子,馨敏这才抽回自己的手正色坦言,今天一早我就接到你母亲的电话,她拜托我一定要把你找到然后带你回去,电话那头的她都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周末日是属于馨敏大睡一顿的唯一宝贵时间,通常她总会睡到午后才肯懒洋洋起身,但是今早的一通电话却扰乱了她原本平凡的生活作息,那是林伯母拨来的一通电话,告知自己最好的姐妹湘芋自从昨夜就离家失踪了。
  湘芋的心在闻听自己的母亲因为自己出走而心急如焚时开始有点动摇,她抬起头愣愣看着前方这张俏丽的脸孔此刻正皱着眉头凝视着自己,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愧疚。
 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只有微风透过敞开着的窗口吹动着窗帘,扑扑作响。
  大家一直沉默着,仿佛谁在等待谁的答案一样不敢随意惊扰对方的深思熟虑。
  湘芋咬紧下唇久未说话,半晌后她的眸子仿佛多了一层坚定的光芒,语气中流露着明显的固执与准备奋斗的志气:馨敏,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回去那里了,只要我一天还未达成我的梦想,我是绝对不会依赖林家的能力去追求我欲得到的东西!
  我欣赏你的骨气,许智晨轻轻勾起嘴角边说边瞟向湘芋,平时爱和馨敏嘻笑打闹的他此刻难得的正经起来,既然你那么坚持,那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你。首先你必须解决的就是住宿的问题吧?你有什么打算吗?
  终于获得一位支持自己的人的安慰,湘芋欣喜的表情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许智晨所说的现实是她如今最大的一个困境,她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在馨敏嗫嚅的同一时间,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忽地在室内飘荡。
  许智晨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即按下接听键,喂,嗯……好,那么在咖啡馆见。
  静默了几秒,许智晨抬起目光朝湘芋看去,眼神里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盘算,我想,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得到你。
  湘芋和馨敏俩人互相对望了一下,仿佛试图从交流的眼神得到迷惑不解的回应。
  许智晨口里所谓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浓浓的咖啡香弥漫整家星巴克,悠扬的古典音乐飘荡在室内的各个角落,耳边不时传来其他顾客们特意压低嗓子交谈的声音,一些上班族则窝在沙发里边享用咖啡,边忙碌敲打着键盘整理公务,看似在享受这一段忙里偷闲的时光。
  某个靠窗的角落里,一张圆桌正坐着两个少年及两个少女。
  你不就是那天那个……”该死,都忘了他叫什么名来着,馨敏作出一脸极力回想的迫切样子,暗自在心底骂了没记性的自己一顿。
  少年只是淡笑着接话,我叫朴盛夏。
  是啊!不好意思,那天一时间看见你们俩人我几乎反应不过来了,所以才没记得你和智晨交谈时曾透露过自己的名字。馨敏一脸羞涩缓缓垂下眼睑,十指不安地交叉着,你好!我叫郑馨敏,请多多指教!
  自从阿晨回国以后他时常都在我面前提起你们的往事,可是我没想到竟然是个大美女呢,真实的人和宇森口中所描述的简直天壤之别啊。朴盛夏说此话的时候微微弯起嘴角,别有深意地看向身旁的智晨。
  许智晨被朴盛夏这样直盯着浑身都感到极不自在,脸颊没来由地一阵通红,他嫌恶般低声讽刺道:切,你这家伙的嘴什么时候涂上蜜糖了?
  天啊,朴盛夏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湘芋懊恼地别过头去沉默思考着该怎么面对坐在她前方的盛夏,脑海里迅速掠过凌晨在庭院所发生的一幕幕还有他们交谈过的一句句,包括她早晨的不告而别的事,现在的她简直就快疯了。
  盛夏到底会怎么看待她?他会不会问长问短的?要是他误会自己是个没礼貌的女孩那怎么办?
  湘芋并没发现到盛夏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捕抓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而开始猜测她的内心想法,想起早晨他一觉醒来以后就发现湘芋已经不见了又替她操心不停,他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自私了解她的状况,却尽量以小心翼翼的口气叹息:湘芋你……”
  一听见那把诱惑人心的声音忽然呼唤自己的名字,湘芋不由自主开始紧张起来,她的双手一握紧,紧抿着嘴唇,抬起的眼眸中忽闪着不明显的期待光芒,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夏,其实我们有件事想和你讨论一下,许智晨注意到了湘芋及盛夏之间的尴尬气氛,并不急于打破这般僵硬反而以悠哉的口气继续说:你那里有空房间对吧?
  嗯,在台湾的时候你曾经提过说要边打工边寄宿在我家里,所以我通知爸把客房让出来给你了。
  我想说的是,实际上我已经找到住宿了,许智晨边嘻皮笑脸边指向身旁的馨敏,她的母亲非常愿意收留我,况且住在她家我可以省下许多生活费用,我想那间客房应该让给有需要的人比较好。话毕,许智晨的眼神随即瞟向湘芋,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人猜不透他的拐弯抹角。
  完全没听懂下半句的馨敏只顾着在意许智晨所说的上半句,暴躁的个性重新展现于众人面前,只要有这个家伙的存在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喂许智晨,我真的没想到你的脸皮还是那么厚啊!我妈只不过是出自于善心而收留你,你还真的不客气地答应了!我请你做人不要那么赖皮好吗!我家地方那么小哪儿容得下你?
  面对馨敏的斥骂,许智晨丝毫不以为意轻轻勾起嘴角故意调侃道:谁说容不下呢?你的房间那么宽阔,怎么可能容不下我?昨天不是容得下了吗?
  此刻馨敏的脑袋简直就快陷入当机状态了,这火星来的笨蛋讲话还真是花样翻新,而且他竟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STOP馨敏手忙脚乱伸出手粗鲁地捂上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越描越黑,否则她的淑女形象肯定全被这个大笨蛋给毁了!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湘芋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许智晨的脸上,表情全然是意想不到的呆愣,她并不蠢,这番听起来好似婉拒的话中所隐藏及盘算着的用意都被湘芋听懂了。
  当盛夏在意般地扭过头正视湘芋的时候,一股慌乱的情绪升上湘芋的心头,她的唇畔不知觉微微颤抖着。
  见湘芋沉默了半晌,盛夏不想再让她因为自己急切的询问目光而感到难为情,于是转过头面向许智晨正色道:阿晨,你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吧。
  许智晨好不容易从馨敏的手中挣脱自己,呵呵笑着进入话题,很简单,现在有一个女孩非常需要一个寄宿的居所,当然她愿意付出劳动来偿还你的这份人情,可是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报答你的恩典,那就是你们两者之间的事了。
  难道说是湘芋你……”
  朴盛夏将咤异的视线移至湘芋的脸上,试图肯定自己的疑问,在他的眸光都盛满期待湘芋的回答的同时,一把激动的宣嚣突如其来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
  某个少年才起身正要离开咖啡馆,在和湘芋一伙的餐桌时视线恰好掠过一个熟悉的脸庞,激动之下他就加快脚步不顾身边人惊咋的目光,热情洋溢地伸手就将湘芋搂进怀里,湘芋!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耶!
  待湘芋从讶异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仰望身前这位与她相差零距离的大男孩顿时惊呼出口:宇捷?
  她差点都忘了,陈董事的长子陈宇捷时常会来这种高级的咖啡馆消磨时光,更何况前阵子听说这个一脸稚气的大男孩开始在市中心收购了一家咖啡馆来经营,该不会那么巧合就是这家新开张的星巴克吧?
  在湘芋陷入一片沉思后,她飘游的视线偶然落在盛夏的身上,恍惚中她下意识推开陈宇捷,整颗心仿佛悬挂在半空中一样提心吊胆,她害怕宇捷和自己如此亲昵的动作会造成盛夏对她的误会。
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会让我很不自在。湘芋冷不防地说了一句。
  又有什么关系啦,反正我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呀,湘芋你不用不好意思哦。宇捷并没有将湘芋古怪的表情放在心上,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嘻笑着说。
  喔对了!忽然,宇捷的左拳轻轻抵在右拳上恍然般惊呼,接着开始追问:湘芋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有出席我的生日晚宴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超久的耶,原本还打算跟你跳支舞的,结果伯父说你人不舒服,连伯母都留在家照顾你呢。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什么?连妈咪都没赴约吗?这么说只有爸一个人应付昨天那场盛宴喽?
  此刻湘芋又想起了不久前馨敏对她说的话。
  今天一早我就接到你母亲的电话,她拜托我一定要把你找到然后带你回去,电话那头的她都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妈咪会不会为了我离家出走的事而跟爸吵架?
  湘芋的心里忽然涌上这种愧疚的念头。
  湘芋,这个人是……”一旁的馨敏见湘芋一脸呆愣不作任何回应,她的心莫名其妙焦急起来就勾住她的手腕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湘芋的思绪总算被拉回到当下的状况,她看了一眼杰倪,语气中流露出些许不耐烦,简单回答馨敏的疑问: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叫宇捷。
  这个时候宇捷突然又没礼貌地介入湘芋及馨敏之间的谈话,脾气有些急躁的他感觉自己被忽略似的便一把抓住湘芋的肩膀,强迫她正视自己,湘芋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要不要紧?
  陈宇捷,你弄疼我了!湘芋顿时抽口气,些许苍白的面容因为生气而造成双颊变得微红,她的眼神写满了不悦,我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不就证明我没事了吗?
  陈宇捷并没有因此而松开手,他以质疑般的目光凝视着湘芋,口气是不容欺骗的霸道,湘芋,你是不是在对我说谎?我是真的很担心你,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今天明明是周末,为什么你会穿着校服还到处乱晃?平时你都不来这种地方的,这些人又是谁?
  湘芋实在受不了宇捷这种大男人主义又自以为是的霸道个性,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变过,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宇捷,你没有权力插手我的事,我亦不需要对你做出任何交代。请你立刻放手,我不想在大众面前把气氛搞得僵硬。
  可是湘芋……”
  吧嗒━”
  一只宽大而骨节分明的手毫不客气地打开另一只抓住湘芋的双肩的手,一股愠怒的情绪在朴盛夏的心脏里渐渐膨胀,湘芋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所以请你不要再对她作出任何令她困扰的举动。
  刚刚看见这个陌生男子走过来就随随便便将湘芋拥进怀里又说了一连串他不明白的话,盛夏的心就紧紧地揪起来,不知为何这个男孩对待湘芋的态度会让他感到极度不悦,尤其当他看见湘芋露出那种千万般不愿意却又不擅长拒绝的苦恼表情更是在意得不得了。
  见朴盛夏将湘芋护在身后,陈宇捷微微挑起眼眉从上至下打量着盛夏,目光顿时变得犀利探问:你是谁?跟湘芋又是什么关系?
  湘芋意想不到盛夏竟然会跳出来替她解围,被盛夏护在身后的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少年真的好高好瘦,他宽大的背部遮挡住了陈宇捷直视自己的视线,使她避开了这般尴尬。
  心房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她的心有说不出的感动。
  这时被反问的盛夏顿感语塞,他该怎么说明自己和湘芋的关系呢?他们俩之间称得上是朋友吗?或许他们连最普通的朋友都不如吧……加上昨天晚上他又不小心惹怒了湘芋,现在又这么自作主张替她解围,万一引起湘芋的厌烦怎么办?
  朴盛夏突然陷入极度懊恼自责的状态,为什么他刚刚没有想到这些后果就意气用事跟随自己的心意去插手这件事呢?湘芋又会怎么看待他?
  陈宇捷,虽然我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没有错,可是现在和小时候不同了,我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自己的朋友,我相信你也一样有属于你自己的世界,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介入我的私事。
  话毕,湘芋并无心继续逗留在这个地方转身就拎起包包踏出咖啡馆,根本不顾其他人怎么叫住她。
  但是她并不知晓,有某个少年一言不发地追随了上去。
  馨敏见状况不妙欲追上前却被许智晨给阻挡,馨敏心急起来便对他吼骂着,许智晨你这是干嘛?我不放心湘芋一个人啊!
  夏会处理的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许智晨的目光随着盛夏的离去而逐渐深邃,深褐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某种碎芒对馨敏说:不用太担心,相信夏。 
  与此同时,欲追上前的陈宇捷亦被许智晨拉扯住,任由他怎么在原地急迫呼喊着湘芋都徒劳无功。
  许智晨无奈叹口气,这个一脸稚气的男生身材一点都不健壮,难怪只是被他轻轻揪住衣领而已都无法挣脱。
  我说你啊,做男人别做得那么死缠烂打,这样真的很丢男人的面子诶。许智晨伸手扶住额头,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叹息道。
  这句话反而引起馨的讽刺般的轻笑,她的双臂交叉,斜睨着许智晨毫不留情弹回一句话,你自己不也是死缠烂打赖在我家吗?在说别人的不是之前请你先说说你自己吧。
  许智晨的表情此刻变得有些僵硬,但很快的他又摆出那副天然自恋的个性,微微弯起嘴角以极度暧昧的口气说:噢?据我所知,你妈昨晚才告诉我这四年以来你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喊着我的名字,还叫我不要走呢,她甚至说这一次我愿意寄宿在你家,最开心的人就是你了。
  衣领被拽着的陈宇捷忽然干咳了两声极不自然地呢喃着:真是恶心……”
  在旁边的那对男女清晰听见了陈宇捷说的话,结果换来俩人默契十足的嗔怒:喂,你说谁啊?
  你以为你长得帅气嘴巴说话就可以这样没礼貌吗?真不明白为什么湘芋会认识你这种人!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竟然敢说本少爷恶心?你不想想看在台湾和本地学校有多少少女为了我鬼迷心窍啊?
  馨敏和智晨一人一句地开始反驳这个高高在上的企业家的继承人,根本不将他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下陈宇捷似乎亦被激怒了一样,立即和他们俩争吵不休,我说的是事实!恶心就是恶心,你们俩人互相喜欢就直接表达嘛,搞什么那么复杂!真是看不顺眼!
  此刻高级的星巴克里充斥着仨人的吵架声,原本宁静悠闲的气氛都被一扫而光,最后他们都被店员以及其他顾客从咖啡馆里驱逐了出来。

  洁白的云朵飘浮在艳阳高照的蓝天,烈日照耀在街道上一个迅速向前迈进的妖娆身影,空气中掠过的一丝徐风拂向正在逆风而奔的少女的面庞。
  停不下来,怎么都无法停下脚步……
  她好想就这样继续向前奔跑,尽头就在前方了也说不定,只要她再努力一些就可以摆脱过去的回忆了……
  此刻的她,不想停下迈向前方的步伐,她深怕自己会被旋涡卷进去,永远无法逃离过去所带给她的束缚。
  她想要迎接全新的生活,全新的自己……所以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摆脱令她痛苦的现实,只有她才可以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
  湘芋!
  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抓住湘芋的手,使得湘芋猝不及防趔趄一下,随之她整个人向后倒进某个温暖的怀抱。
  ━”
  下一秒,刺耳的鸣笛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一辆大型的卡车飞掠过湘芋的眼前,司机则边开车边斥骂道:找死啊!过马路都不看路!
  经司机大叔这么一骂,湘芋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刚刚她冲过马路的时候差一点就被撞上了,要不是有人拉住她……
  忽然意识到什么,湘芋猛然侧过身,抬起头的那一刹那视线恰好落在一张熟悉的面庞。
  她的心不由得抽紧,颤抖的唇畔好不容易微微张开,盛夏?
  刚刚真的很危险你知道吗?不要那么冲动了好不好?不管是谁都好,我相信没有任何人会愿意失去你的!
  依靠在盛夏的怀里,贴近着他的胸膛就可以听见一颗心脏正猛烈跳动着,惊恐的心情从那双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流露出来。
  凌晨时分盛夏在后院对她说的话犹如播放器一样重新在湘芋的耳边播放起一遍。
湘芋,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爱护自己,我不希望看见你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折磨自己。这样做的话,任谁都不会感到开心的,尽管是那些由衷关心你的人还是你自己。
  听见盛夏一而再提醒自己的存在对其他人来说依然占据着无法比较的重量时,湘芋的眼眶一红,晶莹的泪水便倾泻而下。
  感受到湘芋的眼泪毫无预警地夺出眼眶再溅到自己的手上,盛夏手忙脚乱地握紧她小小的手紧张地说:啊啊,你别哭啊!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还是刚刚我拉你的时候太用力弄疼你了?你哪里受伤了吗?告诉我好不好?
  湘芋依然低低抽泣,默不作声,只是拼命地摇头。
  盛夏抓乱了后脑勺的头发绞尽脑汁后才想到一个提议,不如你到我家来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在那里商量方便一点。
  湘芋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眼望着他,那双坚定的眼眸中所流露出的关心与不安让她的心情渐渐转好一点,她并没像先前一样那么防备这个美少年,第一次聆听自己的心声答应了他的邀约。

  回到甜馨小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半,鸟儿成群结队扑展着翅膀飞回自己的巢穴的一幕与被浸染成一片鲜橙色的天空形成一幅鲜明艳丽的画面。
  爸,我回来了。盛夏带领着湘芋踏进屋内,一见到父亲就敬重地称呼了他一声。
  今天怎么那么迟才回家?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岳伯将菜肴端放在餐桌上后,才抬起头看向盛夏,随后他很快便发现了站在盛夏身后的娇柔身影正低垂着头,语气顿时变得有些认真地询问:今天带了朋友回来吃饭吗?是昨天那位小姐吧?
  湘芋首先一惊,她没想到原来自己寄宿在盛夏的家一夜的事情连岳伯都知道,于是她决定向岳伯解释状况好让盛夏不被责怪,微微鞠躬礼貌道:伯父您好,我叫林湘芋,昨天盛夏只是出自于善心而收留我而已,希望您不要责怪他。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岳伯仿佛想要确认什么似的开口问,语气透露着一种古怪的惊奇。
  湘芋有些不解为什么岳伯会如此在意她的名字,于是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盛夏,而盛夏则点点头示意她再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湘芋这才再次介绍自己,我叫湘芋。
  这一秒,湘芋和岳伯正在互相对望着,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顿时弥漫了整个饭厅。
  湘芋的瞳孔渐渐缩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着,她无可置信地捂嘴,脑袋有一瞬间的停滞。
  一阵恐惧感自胸腔不停地扩散而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的四肢开始抖动得厉害,不知不觉地她就躲到盛夏的身后紧抓着他的衣角,只露出了半边脸。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句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判断能力,就直接从湘芋的嘴里吐了出来。
  站在她面前的人,为什么和她的父亲林暝长得如此相像??
  难道爸爸已经找到了她的行踪了吗?他这是来强硬接她回家的?
  她不要!!!她不要回去那个只有冰冷又无情的家!!!
  感受到湘芋身体的颤抖,盛夏不禁讶异地侧过头仔细关注她的表情,操心问道:湘芋?你怎么了?
  此刻湘芋的耳朵仿佛是聋了一样,她听不见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更何况是盛夏关心询问的口气。
  她的世界只剩黑暗在缓缓将她吞噬,脑海马上浮现了昨天晚上爸爸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脸上掴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留下滚烫的火辣燃烧在脸颊。
  年幼时父亲开始对她的严厉教导,再演变成自由被限制的日子让湘芋终于受不了心灵上的崩溃。
  只要岳伯向她靠近一步她就拽着盛夏的衣角后退两步,她抵不过心理上的挣扎及过去寂寞的创伤而歇斯底里呐喊着:我不要回去!我不要跟你回去!你没有资格管我!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掌管我的人生!
  盛夏毫无头绪为什么湘芋的情绪会有如此巨大的波动,他心神焦虑扶住湘芋的肩膀试图让她镇定下来,但是湘芋却不断挣扎甚至痛苦地捂上自己的脑袋一直重复同样的话。
  最后,湘芋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煎熬及精神上的压力,四肢一软便向后扑通一声倒下。
  湘芋!
  湘湘!
  盛夏及岳伯同时间呼唤了两个不同的名字,但从俩人的眼神所流露出来的忧心却是因为昏厥不醒的少女,岳伯迅速飞奔至湘芋的身边百般怜惜地将她抱在怀里,面部表情早已经没有往日的严肃,此刻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痛及懊悔。
  这是任何人都无从知晓的一个秘密。

  湘芋再次清醒的时候,一片刺眼的白茫映入她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她才适应房间里面亮白的灯光,疲惫的双眼眨了几下再扫视四周。
  这个房间好陌生,印象中盛夏的房间宛若天堂的游乐园一样是充满色彩的,可是这间卧室的墙壁是薰衣草的淡紫色,就连橱柜及书桌都是白色的。
  湘芋轻轻撑起身子倚靠在床头,她将视线往下移时偶然发现盛夏正趴在床沿的左侧处于熟睡中。
  盛夏,一直都寸步不离地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吗?
  有股暖流悄悄涌进了湘芋的心口。
  喉咙忽然感到一丝干燥,湘芋想要喝杯水又不忍心吵醒盛夏,于是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了床,悄悄走向门口下楼到厨房倒水喝。
  屋内充斥着所属深夜的静谧,整栋屋子里只有饭厅的灯依然亮着,显得其他角落更加黑暗。
  湘芋走到厨房里摸索着电灯的开关,半晌后厨房便被光亮笼罩。
  倒了杯水,湘芋轻饮下一小口,水的冰凉滑进喉咙间的那种感觉刺激着她神智,整个人才感到清醒一点。
  湘芋以双手握着玻璃杯缓缓走向露天茶座,拉开椅子坐下来,一个人单独享受这万籁俱寂的黑夜。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落在草地上,照映着它的皎洁柔美。
  她试图回想刚才晕倒之前所发生的事,还未理出头绪,太阳穴就开始隐隐作痛导致她感到一阵晕旋。
  忽然,身后的玻璃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下,湘芋仿若一只备受惊吓的猫咪一样猛然挺直脊背,机警地转过身探个究竟。
  湘湘……”
  迎上一张苍老忧郁的面容,湘芋没想到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岳伯。
  她只是怔了怔,心里并没像先前一样激动,但是心脏确实不安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她再次确认面前的人和住在豪宅里的自己的爸爸确实长得十分相像,可是岳伯的样子却显现出沧桑的岁月,而且柔和的眼神里有湘芋看不懂的愧疚之情。
  换作是自己的爸爸的话,他绝对不会对她露出这种百般心疼的神情。
  岳伯,对不起。当湘芋终于意识到眼前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之后,语气变得低缓许多。
  只是,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岳伯和爸爸会长得如此相似?这件事应该不会是凑巧而已吧。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岳伯坐在湘芋的对面,依然深陷在自责的状态,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一直极力隐藏起来的痛苦。
  面对着和自己的父亲拥有同样一张脸的中年人,湘芋依然无法不去在意这个事实,心中翻腾的海浪怂恿着她再度确认这个疑惑,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岳伯,您不是我的爸爸对吧?
  岳伯似乎意想不到湘芋会如此直接探问道,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但也只有那么一瞬的时间,他的神情又恢复镇定自若的平静回答:其实,我是你爸爸的同胞哥哥,换句话说我是你的大伯。
  大伯?揭发了这个真相,湘芋这才恍然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爸爸竟然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而她揣测着其中的原因很有可能和她七岁那年发生的车祸有关。
  她犹记得妈咪是这么跟她说的。
  七岁那年她因为优良的成绩得了全年第一的学位,爸爸就打算带她出去庆祝,但是那时候妈咪卧病在床所以没能参与他们一起到处玩乐。
  那一天他们是乘搭巴士外出的,在回家的路途中下了场大雨,湘芋自幼小时身体就非常虚弱,只要受到一丁点的寒冷她就会生病连续好几个月。那个时候爸爸千万遍交代着她乖乖在巴士站里避雨,自己便冒雨小跑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件雨衣和一把雨伞给湘芋遮风挡雨。
  可是后来湘芋等了好久都没见到爸爸的身影,她害怕打雷,最后抵不过内心的恐惧及慌乱,跑进了那片雨幕,打算穿梭人群街道走到对面的便利店去寻找爸爸。
  车祸,就是这样发生的。
  在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的脑袋忽然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遗失在某些地方,无论她怎么努力去回想起事情的经历以及过去一家人的回忆,却仍然失败。
  自那个时候起,她就彻底失忆了。
  对不起,我妈咪说我小时候发生过车祸曾经失去记忆,可能因为这样我才不记得您吧。湘芋一脸歉疚坦言,她不想假装自己认识和记得这个和她联系着血缘关系的亲戚,那种感觉只会让她更加不安。
  岳伯闻听了湘芋的解释后并没感到吃惊,反而平静的眼神里隐隐藏有一丝挣扎的情绪。
  他难受地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气才缓缓道:我知道,你妈有跟我说。不过没关系,我和你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岳伯,为什么这些年来我都不曾见过您到我们家来呢?
  湘芋不解,如果他真的是爸爸的哥哥的话,为什么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他跟爸爸有所来往?
  我跟你爸的感情并不好,自然就很少来往了。岳伯似乎不想多提自己和爸爸之间的事,随即将话题转移到湘芋的身上来,湘湘,我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你,最后一次见你是你车祸以后出院的前一天,事隔如今已经有十一年了。
  湘芋忽然沉默了,对于自己唯一的大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连他来医院探望她的回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如真如幻,她没办法确信那段回忆是否真的存在过。
  或许唯一能够证明的,就是岳伯知道她的小名是湘湘
  湘芋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大伯。
  多了一个亲人对她而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让她措手不及被迫去接纳。
  沉默之际,岳伯的眼眸流露出几分坚定的神情,坦诚表达自己的想法,湘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只知道,这是老天爷所安排的机遇,是已经被注定了的缘分。你就安心留下来吧,我相信小夏会尽他所能去照顾你的。
  面对岳伯的亲切大方,湘芋的心再次被一种暖暖的幸福填满,这种感觉和她面对盛夏对她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时有所不同,或许……这就是被一个亲人关心及接受的感觉吧,尽管她和岳伯并不熟络。
  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湘芋心中的不安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风平浪静的安宁。
  可是在这里白吃白住,我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岳伯让我在这里打工吧,只要可以为你们出一点力,我都愿意做。
  好吧,那么每周末你在甜馨小屋帮忙就好了,我会付你兼职的薪水的。岳伯笑着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认真道:这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哦,我可不想到时候被别人说我拐了别人家的女儿来做苦力呢。
  听见岳伯这种似真似假的话,湘芋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现在开始她决定不会替眼前这个亲人制造麻烦,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一阵困意袭卷而来,湘芋打了个哈欠就开始揉弄着自己有些疲倦的双眼,这时岳伯忽然笑出了声,语气中透露的满是关怀的心意,累了就去睡吧,明天不是还有课要上吗?自己的身体可要顾好喔。
  嗯,谢谢岳伯的关心。湘芋回他一个微笑,心想着到底有多久了?有一个亲人如此关心她的存在。
  离开露天茶座以后,湘芋再次回到刚才那个房间,盛夏依然伏在床边睡得香甜。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轻轻抚摸着他那头柔软的栗色短发,随后四处张望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的外套将其披在盛夏的背上,然后自己才小心翼翼爬回床上钻进被子里准备入眠。
  临睡前,湘芋忽然想起了盛夏是姓朴,而岳伯如果真的是爸爸的哥哥,那么为什么盛夏并不是姓林?
  盛夏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湘芋和他之间到底存在着一丁点的血缘关系吗?
  如果盛夏真的是岳伯的亲生儿子,那么她不就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盛夏的堂妹?
  好乱,真的好乱好烦。
  整个夜晚,湘芋一直祈祷着上天不要把盛夏变成自己的堂哥。
  因为她真的不想要自己和盛夏存在着亲人的关系。
  第一次,她有了这种自私的想法。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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